樊胜武是一个普通的人。和善的面孔,平和的语调,一身简单的休闲装。如果他戴上厨师帽,披上厨师服,你甚至能想象出他曾经做厨师时的模样。
樊胜武又是一个不普通的人。他的专访文章时常见诸于报端,他被媒体称为“豫菜形象大使”;但凡有讨论豫菜的话题,他总是作为其中的一名发言人说话。
樊胜武本人像极了他所经营的阿五美食:一个拥有极其普通名称的餐饮企业,如今已是全国最大的豫菜连锁品牌。
豫菜复兴者
媒体之所以评价樊胜武是“豫菜形象大使”,大部分原因是,樊胜武提出了“阿五,让豫菜站起来”这样一句口号。这句口号有些悲壮,在樊胜武看来,阿五美食和他本人肩负着豫菜崛起的重任。
他认为,提起豫菜,总让人想起胡辣汤或者烩面,这愧对于河南悠久的文明史;中国餐饮百强鲜有河南餐饮企业上榜,也与豫菜地位不高有着不可回避的关联。
他是豫菜没落的见证者。改革开放后,外省私营企业进驻河南,河南的一些国营豫菜馆惨遭淘汰。很多河南厨师找不到工作,没有人愿意做豫菜。此时的樊胜武也很苦闷,作为一名来自“中国厨师之乡”长垣的厨师,即便是在做豫菜,老板却把门头打上了川菜、粤菜的招牌。
对于豫菜在各大菜系中的地位,樊胜武也有着独到的见解,他提出豫菜乃“菜系之母”的说法。这一说法也遭到了业界的质疑,业界认为“四大菜系”和“八大菜系”中都没有豫菜。对此,樊胜武给出了一个自信的回答:豫菜与其他菜系根本不是一个辈分,豫菜是母体的,其他菜系只是下面的分支,所以也无所谓归于“四大”或“八大”了。
我们无从考证樊胜武的说法,但他这种在旁人看来近似于“护短”的解释,让人感受到他对于豫菜的痴情。
他对豫菜的未来有着强烈的危机感和使命感,他认为,总得要有一个店或一个人站出来,为豫菜做点事情,如果大家都是羞羞答答,他则愿意出这头去做。在樊胜武的概念里,阿五美食和他本人是这个时代下,豫菜的记录者和代表者。
他自己赋予自己这样的荣誉,也承担起这份荣誉下的重任。
2004年,他放弃了6位数的年薪,创立了阿五美食。让更多人吃到豫菜,是他创办阿五美食的初衷,而赚了更多的钱则是他没有预料的结果。他对赚钱这一结果的看法是,豫菜是有市场的。
作为一名立志成为豫菜领航人的创业者,看到希望比赚更多钱更重要。
平和的阿五
樊胜武在做厨师的时候,无论走到哪里,都要向别人介绍宣传豫菜,久而久之,他发现很少有人能通过他的宣传而关注豫菜。于是,他反其道而行之,选择了低调创办阿五美食。
为了让更多人走进他的豫菜馆,他将利润降到了最低。“经济实惠,好吃不贵”成为了阿五美食的标签,每到饭点,阿五美食的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。
在开店短短3年后,阿五美食就荣登“中国餐饮百强”.樊胜武说,这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,他在近二十年的厨师经历中,从未离开过豫菜。
阿五美食的菜品,坚持“五味调和、质味适中”的豫菜特点。平和的特点使得豫菜不容易出彩,但樊胜武认为,这恰恰是一种和谐的体现,人终归还是要回归到自然平和,如果豫菜厨师坚持这一标准,豫菜就一定能流行。
樊胜武将菜品与人性的需求联系起来去解释豫菜的走向,这种解释虽然短时间内看上去有些渺茫,但却让人信服。阿五美食的成功已证明了他的预言。
成立于2006年的阿五菜品研发中心,每月都会组织全国一千余名厨师上报新菜,菜品要求美味、营养、健康,把握以豫菜为根基,以消费者需求、健康、绿色为准则,层层筛选,最终确定新菜品,并在全国各连锁店推广。
为了保证阿五美食在各连锁店菜品的稳定,每家连锁店的厨师均派自总部,并由总部统一管理。这在其他中餐连锁企业中是很少见的。
2009年,阿五优质服务专业委员会成立。翻看阿五美食的网页,你可以了解到每一次优质服务专业委员会的召开情况。从网页中的图片和文字中,虽然看不到太多具体的交流学习内容,但你能感受到阿五员工对待每一次交流会的极其认真的态度。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形式,但在中餐企业中,这种健全的服务机制形式也很少见。
“不安分”的厨师
樊胜武是个“不安分”人。做厨师,他先后拿全了初级技工、中级技工、高级技工、技师、高级技师五个等级的证书;做优秀厨师,他拿全了河南烹饪名师、河南烹饪大师、中国烹饪名师、中国烹饪大师四个最高荣誉;他热衷于参加各种烹饪大赛,并捧回了金奖。他把做厨师挣的钱全投入了参加各种餐饮活动学习中,在行业人士眼中,他就是一个“不安分”的厨师。
他做客电台节目,做电视烹饪节目主持人;他还曾在报纸上开辟了专栏“跟着阿五学美食”;他曾担任三届全国厨师节活动的主持人;他多次担任国内各类烹饪大赛评委及绝活表演者。樊胜武很享受这种让大众认知和认可的过程,他试图让自己的厨师角色变得更精彩。
这些精彩经历带给樊胜武的不仅仅是荣誉的满足感,也带给了他更宽广的眼界和更高层次的不满足。
2005年,樊胜武被评为“中国餐饮业年度十大人物”.与樊胜武同在获奖者之列的是小肥羊、全聚德、陶然居的等餐饮巨头老板。樊胜武坐在这些人之中,第一次感觉到不自在。当他还在讨论如何做菜的时候,别人已经在讨论几个亿投资的项目了。樊胜武提起此事,至今难以释怀,与别人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尴尬使他感到了挫败感。
樊胜武对于事业的追求,使得他不敢懈怠。他现在很忙,以至于仅有的几个爱好也都“饿”没了。樊胜武坦言,很多事情都已身不由己了,自己给自己找事做,自己给自己加压。
他给自己找的事情就是复兴豫菜,这里面虽有重振豫菜雄风的宏图大志外,我想,他的一个小的私心就是,下次在某个场合下,别人会为豫菜向他竖起大拇指。
“我愿意去做这个时代豫菜的记录者和代表者”
“我不是在做生意,我是在做事业”
豫企五百:您曾提出“阿五,让豫菜站起来”这样的口号或者誓言。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,一个“阿五”就可以让豫菜得以复兴吗?
樊胜武:豫菜曾经很辉煌,从夏朝的“钓台之享”、“中华第一宴”,到北宋达到顶峰。最后,慢慢开始没落,这几十年都快找不着了。别人对我们有点看不起了,一提起豫菜,别人的印象就是烩面、胡辣汤,但这些只是豫菜这棵大树上的一片树叶。
其实,豫菜有很多优秀的菜品,豫菜曾经是宫廷菜。包括现在,钓鱼台国宾馆有很多河南厨师,做的都是河南菜。豫菜所提倡的“五味调和”是非常符合人的健康和需求的,是中庸和谐。
我和其他企业老板的根本不同在于,我不是在做生意,我是在做事业。别人是什么菜品流行做什么,我当初做“阿五美食”的初衷,就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可以品尝豫菜的地方。不能让人再提起豫菜,只能想起烩面、胡辣汤。这些只是一个小吃而已,不能代表一个菜系。我们这么大一个省,有这么悠久的文明史,怎么能一碗面就代表了河南呢?
出于这种情结,我作为厨师之乡长垣的厨师,作为河南人,就开了“阿五美食”这个店。虽然,当初开这个店很难,但是,我觉得总得有一个店或者有一个人,在某个时代站出来做一些事情。这就像历史上,一个国家的强盛,可能就是几个品牌、几部电影代表了当时的文化,记录那个时代的符号。
大家提起来麦当劳、肯德基就会想到美国,提起来德国,就会想到德国的众多汽车品牌,它是一个文化符号。其实,餐饮也是这样。过去,大家都是羞羞答答,不敢于扛起豫菜的大旗。我觉得,豫菜应该有一个代表性企业和代表性人物,在这个时代记录豫菜。我愿意去做这个时代豫菜的记录者和代表者,至于能不能代表和记录,任由别人去评价。
豫企五百:目前豫菜在全国各大菜系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?
樊胜武:现在,豫菜在各大菜系中的位置很弱。2010年全国餐饮百强,河南只有一家入选。好在,这几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,开豫菜馆的越来越多了,豫菜的声音越来越强了,在郑州乃至河南的地位已经开始上升了。这是一个好的开端。
豫企五百:豫菜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了?
樊胜武:豫菜从清朝就开始走下坡路了。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转移是一个原因。另外,这跟领导人的喜好也有关系。改革开放以后,私营企业逐渐来到河南,把河南的一些国营豫菜馆逐渐淘汰了。我是那个时代的见证者,我亲眼看着很多豫菜馆慢慢没落,关门,很多河南厨师找不到工作,没有人愿意做河南菜。我对这个过程是深有感触的,我是有情结的。
现在这个时代就不同了,河南的经济和位置逐步上升,这是“豫菜站起来”的最好时候,复兴豫菜的时候到了。我这一代是承上启下的一代,如果再不去为豫菜做一些事情,可能就会断档了。
“我只坚持我自己做豫菜的原则”
豫企五百:豫菜与川菜、湘菜、本帮菜等菜系比较,有没有自己的特点?
樊胜武:豫菜的特点不像其他菜系那么明显。川菜就是麻辣,粤菜就是海鲜,豫菜的特点就是“五味调和 口味适中”,“中”、“和”是它的集中特点。人往往记住的是刺激性的味道,这种平和的特点不容易出彩,但这恰恰是一种和谐。人们最终还是要回归到自然和平和。如果大家都按照这样一个标准去做豫菜,豫菜肯定会流行。
豫企五百:现在大家不是按照平和的标准去做豫菜的吗?
樊胜武:大家现在做豫菜还是多油、多糖、多盐。我们现在全部减盐,减油、减糖,越是让它平淡、平和、自然,“以味为核心,以养为目的,以物循性,以性求术”,这是我们的烹饪宝典。
我以前也跟大家去讲豫菜多好,但是光讲没有用,大家吃不到、看不到,我就开这个店,大家看到了、品尝到了。开了之后,生意还不错,大家都纷纷效仿,要有一个人站出来。一些人跟我说,你代表豫菜,你千万不能倒下,你倒下了,代表豫菜还是不行。
豫企五百:阿五美食的菜品是以豫菜为主,还是全部都是豫菜?
樊胜武:全都是豫菜。我分为三个品牌,阿五是新派豫菜,厨乡是传统豫菜,中和会是高端豫菜。
现在饭店里的菜品都是融合菜,没有那么纯粹,但归到最初,他们都是学的豫菜,豫菜是“菜系之母”.我提出了豫菜是“菜系之母”这个提法,当时大家还有质疑,认为“四大菜系”和“八大菜系”中都没有豫菜。我说,我们都不是一个辈分,根本不应该去争“四大”和“八大”的名号。豫菜是母体的,其他菜系只是下面的分支。
豫企五百:这个是有考证的吗?
樊胜武:当然有考证了。从北宋时期才开始分地方风味,形成菜系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的。而豫菜早在夏朝就有辉煌的记载了。
豫企五百:中和会的菜品是宫廷菜,或者创意性的豫菜。这有没有偏离豫菜的本质?
樊胜武:万变不离其宗。起码技法不会变,炒就是炒,爆就是爆,口味上坚持“五味调和”,我不会突出哪种口味,主要还是在汤上下功夫。我提出了“裸烹”的概念,体现菜品的原汁原味,这也是我做中和会最重要的一个理念。如果这次中和会能做成功,豫菜就上了一个新高度。
有些人会说,“阿五”做的不是豫菜。我不怕质疑,我只坚持我自己做豫菜的原则。如果怕别人说,就什么也干不成。以前我做厨师的时候,就有人说我不务正业,一个厨师不去做菜,到处学习交流、搞比赛,在媒体上开专栏、做节目。
豫企五百: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行为背后,您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是什么?
樊胜武:我认为,我做这些活动,首先对自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,对行业的好处是,处处都能看到河南人。在一些国内或国际交流的活动中,河南人经常缺席,听不到河南人的声音。其他省都是成队列的代表团参加,而河南却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。现在情况好转一些了,河南餐饮业有个七八个人参加了。
很多人都说,我有钱去参加这些活动;我说,我没钱的时候,也是借钱去参加这些比赛交流活动的。
总而言之,我还是为了豫菜。那些老师傅没有赶上这个时代,没有自己开店,我赶上了。我们那些老厨师时代的标准是,做到厨师界的顶级就是最高标准了,而在当下这个时代,已经不是这个标准了。现在的标准是,你有多少家店,有多少人可以吃到你的豫菜。不只是某个菜品做得好,而应该是整个企业和行业做得好。
豫企五百:阿五美食在扩大连锁规模的同时,如何保障菜品的品质?
樊胜武:抓住厨师出品。阿五加盟店的厨师都是我们自己派的,总部统一管理,这是中餐管理的重要标准。
豫企五百:如何去保证阿五美食整个服务的统一化、标准化?
樊胜武:我们有优质服务专委会,定期学习、培训、交流。我们的机构机制建立的比较好。
与餐饮大鳄同坐 “我很难受”
豫企五百:我了解到,您做厨师的经历中,也伴随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荣誉。您是不是比较热衷于这些比赛之类的活动?
樊胜武:我做厨师,是一级级考的,初级技工、中级技工、高级技工、技师、高级技师,五个等级;荣誉上是,河南名师、河南大师、中国名师、中国大师,我都拿到了。我参加的活动和比赛最多,当时挣的钱全花在这上面了。根本没有存款,2004年开第一家时,手里才几万块钱。
豫企五百:您是热衷于这个名号,还是认为这个荣誉可以为以后的发展带来便利?
樊胜武:我认为,既然做这一行,即使以后不干了,也要拿到这一行里的荣誉;参加这些活动,无形中也会学到很多东西;而且荣誉来了,自己的父母和家里人也非常高兴,自豪。
豫企五百:2004年,您放弃了在国际饭店6位数的年薪,开始创立阿五美食。创业的初衷是实现自我的新突破,还是另有原因?
樊胜武:当时感觉,自己的兴趣点已经不在做厨师上了,要有更大的抱负了。这跟当时自己的视野更开阔也有关系。河南的厨师走出去,跟外省的一些厨师交流时就会感到差距。
别人的名片上,先是某某企业董事长,再是中国烹饪大师;我的也是中国烹饪大师,但只是一个行政总厨,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。
2005年,“中国餐饮业年度十大人物”颁奖的时候,我坐在其中就很难受。我周围的领奖者都是小肥羊、全聚德、陶然居的老板,别人都是说自己的大项目,别人一个投资都是几个亿。我虽然也是领奖者之一,但跟别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。
自己的视野开阔了,自然对自己的要求就更高了。前些年,我是在省外交流多,这几年,我开始往国外跑。我喜欢跟各个行业的高手交流,可以让自己的思想上一个台阶。
豫企五百:阿五美食在开店短短3年后就荣登“中国餐饮百强”,这里面肯定有着它不可复制的一面。阿五美食是如何打造自己不可复制的核心竞争力?
樊胜武:阿五美食属于厚积薄发型的。我前面一二十年的积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我们开店时,也不是很夸张很张扬地宣扬自己做的是豫菜,而是选择了比较低调的方式,只管去做,好吃再来。
阿五美食提倡的就是“经济实惠,好吃不贵”,阿五美食的菜品性价比比较高,我们在同行业中的利润是相对比较少的。我们的价位是中等偏下,菜品品质是中等偏上。我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,当时也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豫菜,开个豫菜馆让大家来品尝。
豫企五百:阿五有没有上市的计划?
樊胜武:一些运作上市的投资公司也找到我们,但是我认为还不到时候。
豫企五百:您认为,什么样的阿五能让您觉得满足呢?
樊胜武:我希望,阿五将来可以发展成为一个集团,下属很多品牌,豫菜在河南乃至全国都能叫的响,生存得很红火。
豫企五百:您平时有哪些爱好?
樊胜武:现在太忙,一些爱好都已经“饿”没了。很多事情都已经身不由己了,自己给自己找事做,自己给自己加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