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运的伏笔往往在不经意间埋下。
74岁的宗庆后,依旧清晰地记得年少时“下乡”的经历:17岁,正值青葱,城市少年宗庆后离开杭州来到舟山马目农场,马目岛以前是海盗的巢穴,满目荒凉,号称舟山的西伯利亚,刚到时“同行的同志吓得哭了”。
“我们就在那挖沟、修海塘,做繁重的体力活。”一待便是15年。
改变命运的冲动从那时开始萌芽。等到开始创立娃哈哈时,宗庆后已经42岁。在”35岁恐惧症”弥漫的互联网社会,宗庆后当时完全“超龄”。
农场生活让宗庆后收获了强壮的身体,坚毅的个性,以及不断向命运抗争、向失败与不测抗争的勇气。
这便是娃哈哈的“前传”,这个故事在2013年一度达到高潮,这一年,宗庆后以116亿美元的身家被评为福布斯华人富豪榜的首富,同年,娃哈哈还创下783亿元的营收最高纪录。
这本书依旧没有结局,在面对互联网、新消费、新营销的滔天巨浪,不少人在问:74岁的宗庆后,如何从时代、从年龄的局限性里挣脱出来,不断“刷新”。
至少,这对于宗庆后不是一个问题。
“我不排斥互联网,我们很开放,我们在不断招纳年轻人,年轻人才是最了解年轻人。”开放,利用年轻人的“杠杆”撬动年轻人,这就是宗庆后的答案。
以下是访谈实录:
“不排斥互联网
欣赏董明珠为企业代言的魄力”
马腾:你经常在互联网上冲浪吗?
宗庆后:没有。
马腾:我看到娃哈哈在抖音上有个营销还挺有意思的,有没有想过自己到网上去参与这样的营销活动?或者像格力的董明珠女士,自己做广告(代言)?
宗庆后:我们没有她魄力大,她做销售员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,一个女同志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容易。现在的营销五花八门的方式都有了,还确定不了到底哪种营销方式是对的。所以我们现在各种方法都在试了,我们不是很保守,我们也很开放的。
马腾:不排斥互联网?
宗庆后:我也不排斥互联网。但是消费者现在的想法太多了,你要真正地了解消费者需要什么东西很难,不像以前。
马腾:现在互联网的营销方式慢慢地也成熟起来了,娃哈哈会不会因为实体营销网络非常发达,产生一种惯性、一种依赖感,忽视了互联网营销的这一面?
宗庆后:实际上,线上、线下是互相依赖的。线上订货比较方便,但是送货还是线下比较方便。这就是为什么线上、线下要结合起来。很多互联网公司也感觉到这个问题,所以它在发展线下。我们也在发展线上,在搞互联网,起码把零售商订货引流到我们经销商这里。
电商可能是一部分群体的消费习惯,但是我想还有一大部分人是要通过实体零售去买东西。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完全靠一部手机都办到了,他总要享受生活,去逛商场,去线下娱乐。
“农村电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”
马腾:我最近看到一个新闻,您对一个小伙子做了一个面试。小伙子问你娃哈哈需要什么样的人才。你说现在互联网非常地发达,希望他对互联网有一些研究。
宗庆后:我认为互联网是把双刃剑,有好的一面,如果做得不好的话,对整个社会伤害也比较大。
互联网搞得好可以让传统企业提高技术管理水平:我们也在用互联网的技术,从经销商下订单开始,一直到安排生产计划、物资供应、发货计划,以及结账全信息化了,全是互联网技术。这样提高了工作效率,也提高了准确性。后来我们又把互联网应用在设备上,把它智能化,通过传感技术把许多数据反应出来,再通过互联网把它纠偏,使得设备更加正常,质量更有保证。这都是我们互联网有利的一面。
如果你是在农村里搞电商,把农村的产品卖到城市里,我认为你做了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情。因为农村信息比较闭塞,农产品卖不出来,就会变得没有收入。我看现在很多农村的互联网电商,把农村产品卖出去以后,农民也能致富了。这些都是好事情。
“娃哈哈要变得越来越潮”
马腾:2019年的“双十一”,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:网红+直播,像李佳琦这样卖口红的主播,直播间累计观看有4000万。您怎么来看这个现象呢?这其实是一种新的营销模式,实现了所看即所得、品销合一,很迅速地转化为购买。
宗庆后: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新鲜的东西。他做网红,也就跟着他买他的东西,这也是一种新的营销方式吧。
马腾:跟年轻人消费相关的还有一个现象叫潮牌。它不需要这个品牌历史多么悠久,只要新潮、酷就行,娃哈哈怎么来应对这种新现象、新势力?
宗庆后:我现在也在改变包装,让包装更潮、名字更潮。我们现在雇佣都是年轻人,年轻人最了解年轻人。对我来讲,有一些年轻人的想法我也不太想得通,比如意大利出了一个骷髅头的汗衫,一两千块钱,(很多年轻人)抢,像我们这样的人,觉得挂个骷髅头难看。
马腾:你有没有研究过年轻人为什么会喜欢McQueen的骷髅头。
宗庆后:我想不通。
马腾:其实我在想,这是一个好的现象,对于消费者来说,它有更多的选择,有选择就意味着有更多的自由。
宗庆后:(对消费者而言)是好事情,对我们经营企业的人来讲,难度就增加了。
“企业需要强势领导者,但强势不是天天骂人”
马腾:有一种说法,中国的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需要一个很强势的领导,你同意吗?
宗庆后:我认为这是必须的,必须有一个强势的领导人领导才会把事情做好。你不强势,不受大家尊重的话,你管不好这个企业。
马腾:你怎么来理解强势?
宗庆后:强势就是,一个事情你要说得好、做得好、要对路,而且要坚决去执行。强势并不是叫你天天骂人。
马腾:你是个强势的人吗?
宗庆后:我应该是比较强势的,但是现在我不需要骂人。我眼睛看看他,他就知道做错了。
视频 | 前中国首富宗庆后:没有强势的领导做不成事儿马腾:民营企业发展起来之后,要处理好几个关系。第一是处理好创始人之间的关系,很多创始人团队,有的还在一起,有的就分道扬镳了,有的还反目成仇。这一点娃哈哈是怎么做的?
宗庆后:我这里没有这个体会,因为我是一个人创业的。
马腾:对于处理创始人团队的关系,你对现在的创业者们有什么样的建议吗?
宗庆后:我想合伙去创业的话,关键是利益分配要合理,利益分配不合理可能会有矛盾、有意见。
马腾:民营企业发展起来之后还有一个关系也比较重要,就是创始人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关系。大家往往会觉得职业经理人好像是个外人,娃哈哈是怎么来处理这个问题的?
宗庆后:我们的职业经理人一直跟着我到现在、到退休为止,他们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家,也当成自己的事业。我们也是全员持股,现在我把股权收回来,收回来我给他干股的,他不出钱,但是可以干股分配。为什么呢?他出了钱以后,很难调动他的积极性,他不干活,你还给他这个股份。我是干股的话,那就看你表现,每年都可以调整。
马腾:其实就是用市场化激励的手段。
宗庆后:你不出钱,反正你表现好我就多给你点,表现不好就少给你点,你也没话好说。他出了钱的话,你再调整就很麻烦了。
马腾:你跟职业经理人之间的相处是比较和谐的?
宗庆后:可以。关键是职业经理人从心里面服你,他如果看不起你的话,你跟他处理的关系也不会太好的。
马腾:我在北京见过您的女儿馥莉。
宗庆后:她也比较强势。
马腾:是吗?
宗庆后:她比我还强势。
马腾:你们如果发生争执的时候,您会让着女儿吗?
宗庆后:她跟我争执还比较少一点。
马腾:民营企业长大之后还有一个关系,就是怎么样跟家人相处。大家都说犹太人和中国人在财产、家族观念上比较像。民营企业长大之后,企业家怎么样来和家人很好地相处呢?
宗庆后:民营企业家肯定照顾家庭的时间是不太有的,太忙了。
马腾:其实民营企业长大之后还有一个关系要很好地相处,就是怎么样跟员工相处。最近有一些例子,裁员离职的员工跟单位之间发生了一些劳资纠纷。你怎么来看民营企业和员工的相处?
宗庆后:我觉得企业发展的成果应该让员工共享,同时我们实行的是家文化。我们要关注员工的小家,让员工关注企业这个大家,最后报效国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