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认识蔡衍明的人,第一眼看到他,实在无法把他与台湾首富联系在一起。
在一般人印象中,金融、科技业的首富如蔡明忠、张忠谋、郭台铭等,无不是西装革履、气宇轩昂;说起人生经营大道理来,字字珠玑,闻者莫不恭录奉行,作为人生指路明灯。而蔡衍明却低调朴实,说话坦诚率直。
我认识蔡衍明,来自父亲的缘分。十多年前,父亲虽然已经年逾八十,依然耳聪目明,记忆力甚好。有一天我们一起看电视,看到蔡衍明出现在镜头前,他以食品王国旺旺集团总裁的身份,回台一举买下三家媒体,引发热烈讨论。父亲看着电视,淡淡地对我说:“蔡衍明是我以前的学生。”这句话引起我莫大的兴趣:到底蔡衍明小时候是怎样一个人?是否从小就表现得聪明过人,可以看出日后他必成大器?父亲一生从事教育事业,阅人无数,应该对蔡衍明有特别印象才是。我心里这么想。
没想到父亲是这么形容蔡衍明的:他从小不爱念书,是师长眼中的坏学生、麻烦制造者。有位老师还扬言:看到他一次,打他一次。有着四个儿子的父亲,对蔡衍明却十分疼爱,把他当成自己儿子般看待;认为他虽然不爱念书,但是心地善良,尤其是对父母特别孝顺。所以父亲与蔡衍明之间,竟然结了一世不解之缘。正巧那年春节后,蔡董设宴款待几位常在“中时”发表文章的作者喝春酒,我便找机会跟蔡董说,是否还记得冯老师,他竟然高兴地说:“记得记得!”餐后他跟我要了电话,说要找时间去见见这位少数——如果不是唯一——愿意接纳他的恩师。
没想到一周后,他就出现在了我父亲面前,握着父亲的双手,激动不已。这个镜头让我至今印象深刻,难以忘怀。父亲自从退休后,在竹东乡下陪着失智的母亲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,除了上聚会所,几乎已被世人遗忘;多年以来,也从未看到他过去的任何学生来探望他。自从探望过父亲之后,几乎每隔几个月,尤其是春节前,蔡董一定会派专人送些礼物、药酒到竹东给父亲,从未间断。每次与蔡董见面,他也一定要我问候我父亲。
这件事,让我深刻体会到,蔡董真的是一位重感情、重孝道、重师恩、重承诺的人。父亲这么一位寂寂无名、没有背景身份的退休老人,除了自己的亲人子女与教会的弟兄姊妹偶尔会过来探望他之外,几乎无人闻问。国内外共雇用了数万人、每日事务倥偬的蔡董,居然还会惦记着这么一位退休多年的老师,见了面依然如此谦卑尊敬。这在众多成功的实业家当中,恐怕是凤毛麟角。
去年年初,父亲以97岁高寿过世,我在《中国时报》上写了篇文章悼念他。蔡董读后立刻打电话来安慰我。在电话中,可以感受到他的哀伤与不舍。在知道父亲的告别式日子后,他在百忙之中特地搭私人飞机回到台湾,专程送父亲最后一程。他静静地坐在第一排,听着看着回顾父亲一生的短片,专注地坐完全程,才默默起身离开。在门口握着他的手,我心中充满感动与感激。我相信父亲在天上,一定会以这位杰出的学生为傲、为荣。
近日从报纸上看到蔡董举办两岸的“旺旺孝亲奖”活动,借以发扬中华文化中最珍贵的孝道。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,因为蔡董就是个心中有孝道、诚于中形于外的人。
从网络直播的“旺旺孝亲奖”颁奖典礼上,听到蔡董亲口说出他对他父母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的遗憾,我的感受特别深。他现在贵为台湾首富,父母已经过世多年,再多的财富也无法回报父母恩情,让他们再过上几天好日子。我父母辞世一年多了,我对父母的思念,却未曾随着岁月而淡去,听到典礼上播放的得奖短片与歌曲,我早已热泪盈眶。
蔡董举办这个活动,证明了一件事:两岸四地华人对孝道、亲情的感动与重视,早已跨越了政治与地域的鸿沟。“讲孝道”,的确是两岸四地人民的共同语言。